徐天进：紫砂应守住“器”与“用”的根本

徐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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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天进

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教授

考古学家

　　紫砂与茶文化根脉相连，更与社会文化发展息息相关。在它近千年的发展过程中，与文人之间有着怎样的对话，承载了文人怎样的精神诉求？在当今社会飞速发展的前提下，紫砂又应该如何体现时代精神？本报记者对话北京大学考古专家徐天进教授，论述紫砂的前世与今生。

　　商报：紫砂首先是一件实用器茶具，其次才是被人把玩的艺术品。在千百年的发展过程当中，紫砂经历了怎样的发展阶段呢？

　　徐天进：紫砂从整个考古史上来讲历史不长。最早的紫砂器从宋代开始，在整个陶器里面是比较晚的品种。它的盛行应该始于明末清初。尤其是清代以来，一部分文人参与的热情空前高涨，紫砂的品位慢慢提升。受此带动，很多有文化的人开始喜欢紫砂，并参与到设计当中，为紫砂文化的发展起到了很大作用。现阶段紫砂受到了越来越多人的关注，不仅承载了更多的文化内涵，甚至还包含了一定的投资属性。这与它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停留在传统手工业的范畴有了非常大的反差。

　　商报：任何一种事物的演变都与社会的发展息息相关，在您这么多年的考古研究中，发现紫砂在社会文化发展当中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徐天进：任何器都是历史发展到不同阶段的产物，与它所处历史时代的社会文化特点相关联。一种特殊的器，要有一种功能与它来相配。比如，史前的陶器以“日用品”为主，日常生活中的器占了很大一部分，大多数都是与饮食有关的；到了青铜器时代，礼仪制度得到了一定的发展，并且在当时的文化中占有很重要的地位，因此，现在出土的青铜器大多与特殊的礼仪制度相关联，比如祭祀礼仪；到隋唐以后唐三彩盛行，相当一部分是与墓葬有关系……因此，特殊的器和特殊的用途是有关系的。

　　宋代以来，饮茶在文人的生活中占有很大比重。到明代以后，紫砂的流行，刚好可以说明饮茶方式发生了改变，沏茶的方式也随之改变，紫砂特殊的物理性能由此表现出来。因此，紫砂是在历史特殊时期，随着人们生活方式的改变，新的生活方式出现所产生的一种器。从这一点来讲，也可以说每一种器都代表和体现着不同历史时期的社会文化特点，反映了当时社会的发展水平。紫砂也不例外，从它身上可以看出文人生活以及思想方式的演变与进展。

　　商报：人们对于紫砂壶的审美取向各不相同，在您看来，什么样的作品能够称得上是一把好壶呢？

　　徐天进：其实，紫砂壶的流行是和我们的生活方式密切联系的。它是伴随着茶由饮到品的过程逐渐发展的，是与人们的生活方式和生活品质的改变息息相关的。紫砂壶现在价格很高，慢慢脱离了实际的功用。紫砂从实用器变成实用兼把玩的器，又变成艺术品、高级工艺品、奢侈品、投资品，实际上中间已经发生了变化。但是，它的实质还应该是实用兼赏玩的功能，从材料到造型，再到壶上装饰的诗词书画，构成了一个整体，其中当然要包括优良的制作工艺。一把好壶，应该是好的材料、好的工艺、好的造型、好的文字或图画……把这些好的内容都整合起来的时候，就是一把好壶。

　　商报：紫砂被称为“集中国传统文化之大成者”，诗、书、画、印都可在其身上得到体现。那么，什么样的作品是能体现我们当代文化特色的作品？

　　徐天进：文人介入到紫砂的创作，让紫砂壶提升到了很高的一个层次。

　　紫砂的审美不仅仅是一个做紫砂壶匠人的审美，也是艺术家或者文人的一个审美，将这种趣味带到了紫砂里面，就和民间纯粹的制壶有了质的区别。现在宜兴的紫砂艺人也搞创作，出现了不少好的作品；不过也应该看到，一部分创新的作品为了求新求异，添加了很多与茶、与紫砂没有什么关联的东西。由于这种创新与紫砂本身特有的功能、茶性没有什么联系，所以是失败的。既保持传统的制作工艺，又能够把现代感很强的东西融合进来，才能称得上成功的作品。但是，充满现代气息，又符合中国传统审美趣味的作品现在很少了，希望现代的文人多多关注紫砂的创作。

　　商报：您刚才讲过“每一种器都体现着不同时代的文化特色”，当代紫砂作品应该如何反映时代特色呢？

　　徐天进：古人在讲“器”的时候，还涉及了“道”的概念。器以载道，就是讲：道是精神性的。要有感情、有寄托地做壶。每一种不同时代的器都有不同时代的气息，当代紫砂应该重新回到我们日常的生活中来，充分发挥它“器”的功用，同时寄托我们的许多情感。这些方面做好了，紫砂才能有它的生命力。

　　从文人情感来讲，还是更喜欢素雅的作品，符合自身的境界追求。紫砂要与饮茶本身、与文人的气质本身有机结合。单纯地把紫砂作为一种泡茶的工具，不是我们一个高的诉求。现代人对紫砂的热爱体现了人们除了简单的物质生活需求之外，还渴望更好的精神生活。紫砂壶的创作从一定程度上是对这种精神需求的引导，因此，不能在价格的刺激下失去了对壶本身价值的判断。

　　商报：从长远发展的角度来讲，紫砂壶这一“器”应该如何处理“用”和“道”之间的关系呢？

　　徐天进：在当今的社会发展状态下，有一部分人开始认真地体验生活，品味生活，回归生活本身，让自己的生活节奏慢下来，在品茗之中感受生活，实现了茶从饮到品的生活质量的提升。

　　从“用”的角度来讲，紫砂壶与茶是分不开的，必须要把紫砂放在茶文化当中来看，这也体现了器与用的关系非常重要。那么，茶文化体现的是一种“精行俭德”的思想，倡导人们在生活中学会用“减法”，这种思想体现到紫砂壶当中，就是“简单”。简单的东西最难做，紫砂壶也应该做“减法”，创作出代表时代水平的作品，进而推行一种“简单”的生活方式。这就要求紫砂人一定要掌握好“器与用”、“器与道”的关系。

　　商报记者 米丽珊

徐玉杰

紫砂PK茶文化。